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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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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樹玉掛,疏影照闌,庭院霜色濃。

今年的冬日與往年相比格外寒冷些,往年的冬衫抵擋不住寒風侵襲,只得拆開,往裏面多揉一層棉絮,膨出來的地方用同色料子滾了雲褶子邊兒補上。

幾日足不出戶地趕工,若寧為婆婆方青嵐制好了一件銀鼠灰對襟貂裘,讓丫鬟撒一把幹木香花扔進炭火,裏裏外外將貂裘熏了疊好,放在檀木箱子裏,往方氏院裏送去。

方氏屋子裏燒著幾盆炭火,若寧剛走進去,立刻有一層暖霧撲入眼簾。屋裏溫暖如春,若寧把那件牙白狐毛領連帽披風解下,交於丫鬟拿去掛了,又把自己帶來的箱子打開,拿出貂裘抖開,向

方氏道:“母親,阿寧為您做了件禦寒衣裳,您看看可有哪裏不好的,阿寧再改過。”

方氏正坐在榻上烤火,聽言起身接過厚重裘衣,摸著上面亮澤柔軟的皮毛,擡眼道:“阿寧的針線手藝,自然是沒得挑的。”說著她目光瞥向若寧身上那件半新的藏青流雲紋窄裉襖和海棠紅彈墨棉布裙,心疼道:“即有貂裘,你為何不自己制一件穿,緊著我這個半老婆子作甚?”

若寧福身道:“母親多慮了,這貂裘是夫君進京趕考之時買回的,特意囑咐我我為您縫制成衣裳,阿寧只是出個力氣活,蘊藏其中的還是夫君的一片孝心哪。母親您看,阿寧的那件狐毛披風也是珍貴,阿寧並非不舍得自個。”

方氏拉來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安下心道:“勤儉持家,矜重端莊,真是我的好兒媳。”

與她閑話一陣家常,方氏突然想起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靠近她道:“最近有無動靜?”

若寧心中一震,立刻明白了方氏所說的動靜是指什麽,她臉上升起一片溫熱,垂首低聲道:“啟稟母親,還沒有。”

若寧不用擡頭就能想象方氏的臉定是又拉了老長,眼中失望之色能讓人心窒。

半晌,頭頂上方響起了方氏意味深長的話語:“你和星允成婚已半年,跟你差不多時候成婚的新婦都已經肚大如籮了,此事,可要抓緊些了,我和老爺還盼著來年能抱上孫子呢。對了,我上次跟別人求的一個草藥方子……”

認真聽完方氏的一陣絮叨,若寧心情沈重地回了挽寧苑。夫君今日不在家,若蘭又是個小孩子心性的,連個傾訴的人也沒有。

就這樣郁郁地捱到晚飯用罷,若寧立在窗外,看著天上一輪清輝明月,吟道:“夜蒼茫,懶洗紅妝,獨倚西窗溶溶月……”

“娘子此言差矣。”林昱步入內室,走到她身後將她擁入懷中,溫柔道:“有為夫在,應該是共賞西窗溶溶月才對。”

若寧笑著不語,任由他抱著。林昱覺出不對,問她:“怎麽了,不開心?”

“沒有。”若寧躲著他即將落在頰邊的吻,偏著頭回道。

林昱板過她的身子,嚴肅問道:“那便是有了,娘子若是不說,為夫就要喚丫鬟過來問話了。”

若寧擡頭看著他,啟口道:“夫君,我遲遲未有身孕,是否是上次蔻丹餘毒未消所致?”

林昱一怔,拉過她的手臂,伸指搭在腕上,靜心把了脈,而後道:“娘子脈象平穩,體內脈絡通暢,餘毒已清,不必擔憂。”

“那為何……”若寧擡手覆上平坦的腹部,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林昱拿著她的帕子幫她沾著眼淚,心疼地道:“好端端的怎麽哭了,是不是母親又說起這事惹你傷心了,我去跟母親說說去……”

若寧擡手覆在他唇上,打斷了他的話,“不,母親什麽也沒說,是我自己恨這肚子不爭氣罷了。”

林昱眉梢微蹙,握住她的手,看著她的眼睛溫和道:“懷孕一事要看緣分的,想必是我們與孩子的緣分還未到,娘子莫要心急,心寬才會事事順遂。”

若寧聽了他的話便心便平和下來,用力地點了點頭。

林昱眼中柔意流轉,在她耳邊細語道:“娘子若是著急孩子,不如今晚,嗯?”

若寧擡起拳頭在他胸前一砸,嬌羞不已地由他牽著手朝床邊走去……

聽人說揚州城南三十裏外蓮華寺裏的送子觀音十分地靈驗,若寧擇了一個黃道吉日,與若蘭一道乘坐馬車前去寺裏上香。

若蘭在府裏悶了許多日,難得有個出去散心的機會,自然歡喜不已。一路上,她不時地掀起馬車上的窗簾左瞧右看,連若寧都笑她跟沒來過似得。

“哎,阿姐,你看那邊站在巷子口的那個人。”若蘭扒拉著若寧的肩膀,火急火燎地道,“那個人像不像是半夏姐姐?”

若寧往窗戶那邊挪了挪,循著她的目光看去,果然見一個臉上脂粉濃艷,頭上簪著大朵牡丹絹花,身穿大紅綢緞盤錦撒花長衣的女子,領口大敞著,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裏面的鴛鴦戲水紅肚兜在冬日的陽光底下若隱若現。她此時正跟幾個打扮艷俗的女子一同站在巷口,揮舞著手指的彩色絲帕,向從他們身前經過的男子揮舞吆喝,言語輕浮。在她們身後,則是揚州城遠近聞名的煙花巷子。

若蘭嘆口氣道:“還真是她,我聽人說半夏姐姐自從離開林府後,沒有人家願意收她為婢,她的家人也是心狠,居然把她送進了這種地方。”

“我們下去看一下吧。”若寧心中一動,朝外喊了一聲讓車夫停下,與若蘭一道下了馬車,往那邊巷子口走去。

還未走到近前,半夏瞧見了她們,臉上微微驚訝一瞬後,便有些慌張地從人群中向後一退,轉身消失在巷弄裏。

“我看她似乎並不情願。”若寧欲追上前詢問一番,卻被若蘭拉住胳膊攔下。

若蘭道:“阿姐,你忘了她當初是怎麽害你的嗎?除去廢苑那件事情不算,那蔻丹裏的麝香定是她做的手腳,若非姐夫懂得醫術,早早察覺,不然你再怎麽去寺裏燒香也懷不來孩子了!”

“可是……”

若蘭推著若寧上了馬車,把窗簾放下,催著車夫趕緊走,按住她的手,大聲對她道:“還有什麽可是的,阿姐,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數,但心懷不軌想要害人,就只能自食惡果。半夏姐姐這樣的人,不值得阿姐你為她心軟。”

蓮華寺外古樹參天,香客絡繹不絕,大殿裏傳來的誦經祝禱聲不絕於耳。若寧若蘭挽著早早準備好的香燭筐子,步入寺中。

供奉送子觀音佛像的大殿內黑壓壓擠滿了人,兩姐妹在後面等候許久,才輪到他們上前。

若寧在蒲團上跪下,雙手合十,閉目低聲道:“觀音大士莊嚴慈悲,信女江若寧虔誠禮拜,求菩薩保佑信女早日懷得身孕,為林家添繼香火。”

若蘭也在一旁的蒲團上一跪,心裏默念著:“觀音娘娘在上,請您保佑阿姐早日得償所願,與姐夫恩愛永固。還有,也請順便照看一下若蘭的姻緣,謝謝觀音娘娘。”

祝禱完畢,二人向菩薩深深一叩,若蘭將若寧扶起身,在像前供了清香,向寺僧打點了香油錢,才在人群的擠搡下走到殿外。

走到香客稀少的廊下,二人暢快地籲出一口濁氣。

若蘭一壁扶著廊間的柱子,一壁往臉邊甩著帕子扇著風說:“裏面的人實在太多了,悶得我都喘不過來氣了。”

若寧也道:“是啊,我們在這裏休息一下再回去罷。”

“哎,阿姐,方才路過大殿,聽人說午時這裏有素餡包子提供給香客吃,我們再等一會,吃完包子再回去吧。”

“你呀,真是個小饞貓,走到哪裏都忘不了好吃的。”若寧一點她的腦門,嗤嗤地笑了起來。

若蘭捂著額頭,嬌憨地叫了一聲:“阿蘭只有在阿姐面前才會這樣。”

“呦,這不是林府是少夫人和寄居在林府的江二小姐麽?在這裏都能碰到二位,真是有緣啊。”

若蘭若寧轉身一看,是王思瑤領著兩個丫鬟走過來。

思瑤唇角一撇,仰著臉道:“這裏離送子觀音娘娘的大殿最近,你們是來求子的吧。”說著她視線往若寧身上掃了一圈,撇嘴譏誚道:“也難怪,你嫁給表哥那麽多時日都未懷上身孕,早該心急如焚了吧。我勸你啊,還是去藥鋪裏抓幾貼湯藥吃吃,自個身子有毛病,觀音娘娘也幫不了你的,哈哈哈……”

“你才身子有毛病呢!我告訴你,王思瑤,你別太過分,我們姐妹也不是好欺負的。”若蘭聽得此話怒火中燒,氣急敗壞地就想上前與她理論,卻被若寧伸臂攔下。

若寧向思瑤福身一禮道:“多日未見妹妹,原來妹妹是到這蓮華寺中清修禮佛來了。佛門教人向善,心懷慈悲,看來是妹妹念的經書不夠多,亦或者是,妹妹心中陰暗,壞心思太多,任由佛法再廣大無邊也是照不亮的。”

“你……”王思瑤氣得柳眉倒豎,豎起玉指指向她,“你們兩個簡直……”

“簡直什麽?看你那樣子,像個瘋婦似的,跟你沾親帶故真是好生丟臉。”若蘭抱著雙臂,丟了一個白眼給她。

“妹妹還是收了這咄咄逼人的架勢,莫要傷了大家閨秀的風範。”若寧輕笑道,“另外,若寧還要提醒一下妹妹,妹妹飽讀詩書,知書達理,依禮該喚我一聲表嫂的,可是妹妹不但言詞無禮譏諷於我,竟連面見長輩行禮這樣的禮數也不懂得,說出去還不得讓人笑掉大牙了。”

若蘭也附聲道:“就是就是,阿姐說得好有道理。”又白了思瑤一眼,得意道:“王家大小姐,還不快向我阿姐行禮。”

思瑤氣不過,但是又無法,只得理虧地向她欠了欠身子,然後帶上丫鬟氣急敗壞地離開了。

王思瑤走了好遠,若寧往廊下的美人榻上一癱,眼淚立刻委屈地滾落下來,撚起手帕邊擦邊嚶嚶地哭著。

若蘭坐在她身旁,安慰道:“阿姐,王思瑤那樣的壞人,不值得與她置氣,你氣壞了身子,還會讓那小人得意。”

“我沒事。”若寧擦掉眼角殘淚,對她道:“時候不早,我們去飯堂領了包子,就早些回去吧。”

若蘭點頭:“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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